博观观点 | 聪明的南博：观“玉润中华”特展的一点联想与思考

“不论在古代还是今天，中国文化一直是以玉作为最有象征意义、最典型的文化标志物。上到国家礼仪、下到个人修身，玉一直是我们民族最内核的符号，对于中国文化、中国社会、中国人的行为方式的影响都非常突出，除了历史价值、艺术价值、科学价值，还有重要的社会价值和精神价值。”

南京博物院90周年大展“玉润中华” 开展以来，深受欢迎，在业内业外都引起极大的反响。本次展览联合了国内40多家考古、文博单位，汇集来自全国各地的考古出土、传世馆藏顶级玉器艺术品，约600余件（组），打造了一场极致的玉器盛宴。正如南博的展览介绍所说：“讲述中国近万年绵延不绝的玉文化与中华文明的关系，呈现博大精深玉文化所滋养的中华民族的精神品格，揭示中华玉文化所蕴含的中华文明的突出特质。”

我是带着望远镜去的，仔仔细细地欣赏完整个大展，感触良多。优点已不需多言，下面讲讲我的几点“观后感”。

一、中国玉文化起源与传播路径的疑问

本次展览以时间为脉络，非常明确清晰。展览指出中国最早使用和田玉的历史始于黑龙江小南山，同位素测定时间为距今9600年前。对于这一关键性的时间节点，不知道是否有其他文化层的证据支撑。仅凭同位素测定断代，是否确凿？

此外，对于展览中所说的中国玉文化是从北向南发展，由小南山等东北亚地区向黄河、长江流域扩散影响这一观点，我也存有疑问。我认为各地区的玉文化产生是与当地的玉料产出密切关联，中国玉文化是否存在多点式起源的gej

二、唐宋以降的展品缺乏代表性

本次展览选择的展品，虽然涵盖的时间和地域非常全面，但很多展品不一定是该时代或地域中最有代表性的。展览中以良渚、红山为首的新石器时代玉器都很精美，商周至汉代的玉器更是精彩。但唐宋以后的展品则缺乏代表性，风格也不明显。尤其明清两朝的展品，并没有反映出玉器存世量最大的两朝的真实水平与风貌。

极尽华美的战国晚期玉卮巢湖市博物馆藏

三、缺乏对时代艺术风格的定义与解读

此次大展以“玉文化通史”为定位，但对各时代的玉器风格、一些关键节点的定义和解读是比较缺失的，不够醒目，也不够全面。从科普的角度讲，不利于普通观众梳理玉器流变的脉络，构建成体系的、明确的“玉文化通史”认知。

我最喜欢的一件东汉神兽纹玉樽湖南省博物馆藏

四、展签介绍没有标明材质

展签上已经标识了纹饰、器型、年代、出处，但如果秉着更严谨的原则，应该再加上材质。许多展品质地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玉”——和田玉（闪石玉）与翡翠，而是其他石质。如果能够将各种不同材质一一标出，会让观者对于不同地域产出的玉石、当地使用习惯以及玉器和雕琢技艺的传播交流方向有更直观的认识和对比。如果要全景展示中国玉文化历史，材质所传达的信息同样是重要的研究版块，而不能只局限于纹饰、形制上的比较与研究，更应该建立空间尺度和时间维度上的认知。

唐代玉带使用我们十分熟悉的墨玉青花料

五、南博实力：强大的整合统筹能力

举办这样级别的大展，必须要足够的人脉和能力。本次展览，南京博物院联合了国内40多家考古、文博单位，汇集来自全国各地的考古出土、传世馆藏顶级玉器艺术品约600余件（组）。这显示了南博出色的统筹、策划、执行能力。当然，还有业内的好口碑，能够让全国这么多重量级文博单位借出他们的“镇馆之宝”，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为南博的好“人缘”点赞。

难得出差的咸阳博物馆“汉玉六珍” 神秘而生动

六、高质量展览+高强度推广

南博此次借助互联网大力推广和营销，无疑是非常成功的，不但通过这次展览在全国的博物馆中脱颖而出，更在文博领域之外成功破圈，在各大平台上均获得了巨大的流量，更为并非旅游旺季中的南京市拉动了一波来自全国的旅游热潮。

七、玉文化永远是中华文明的重要基因

我相信南博在“建院90周年”如此有纪念意义的时间节点，选择以玉为主题举办大展，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不论在古代还是今天，玉，上到国家礼仪、下到个人修身，一直是我们民族最内核的符号，对于中国文化、中国社会、中国人的行为方式的影响都非常突出。中国文化一直是以玉作为最有象征意义、最典型的文化标志物，玉石除了历史价值、艺术价值、科学价值，还有重要的社会价值和精神价值。此次大展的受欢迎程度直观反映了国人对传统文化的热爱、对玉文化的认可与归属感。

八、由古及今，古玉、当代玉与当代人的精神追求

从前去博物馆，常听见游客看着文物喃喃自语：这值多少钱。但此次南博展大热却让我感到不一样，大家对古玉的热情，不再基于阶级或金钱维度的“贵”，而是更愿意去欣赏其艺术审美、工艺精巧、历史厚重，也更愿意去探究背后的文化涵义。有个词叫“美学疗愈”，去享受美感与文化带来的心灵抚慰、格调升华。好的审美心胸、审美能力与审美境界，会把人的生命引向精神自由的广阔天地，这就是哲学家所说的“美育”，体验人生的深刻性，构建健康全面的人格。

思及我们当代玉的创作，也应在材质之美以外具备更浓厚的艺术与文化氛围，为大众提供更高级、更丰厚的精神价值与情绪价值，让玩玉、爱玉、赏玉作为一种审美活动深入当代人的日常生活，带来更多元、更丰富的乐趣。这对于构建个人精神、传承中华文明、构建和谐社会，都有着积极的意义。